《羞耻》
作者:[法] 安妮·埃尔诺
译者:郭玉梅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2023-7-31
去年诺奖得主安妮·埃尔诺的作品已经引进不少,但出版顺序和写作顺序间存在一定“信息差”,也许需要多一点耐心,等到故事齐全,才好看清她的全貌。安妮自身也不是一个好定义的作家,她没有稳定的“风格”,几十年写作生涯中一直在摸索新的书写形式,实验、创新。诺奖得主公布后率先出版的《一个女人的故事》《一个男人的位置》《一个女孩的记忆》写于1980年代,是自述体的家庭和个人回忆;此前出版过的《悠悠岁月》写于2000年代,已经没有了“我”、是“我们”和“她”的“社会自传”;而本月出版的五本薄薄小册子,其中《羞耻》写于1990年代,介于私人生活和共同经验之间,传递给我们一些“转型”的信号:用写作当自己的人类学家。
《羞耻》中,她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去着重钻研叙事,因为还有更要紧的,我理解和概括为: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进行自己的判断。12岁目睹父亲对母亲实施家暴,她惊恐发作,长大后仍觉得是所有经历里最痛苦的。向他人讲述,好像就变得平常了,因为其他家庭中也会发生(“所有的叙述,都会使任何行为变得正常,甚至那些最具戏剧性的行为”);写下来,又觉得最准确的词汇不是专制、家庭创伤这些心理层面的分析,而是“倒霉”,宗教、阶级、价值观等塑造人的成长和认知,一个事件超出能回忆出的现场画面和自我感受(“我清点了贯穿于我的那些语言,这种语言构成了我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感知”),需要经过新的、当下自己的再“处理”变得更清晰,还要动起来,才能驱除内心的阴影。后面写到在杂货店的家和教会学校里的生活,又穿插了对环绕在当年的自己周围的音乐、照片的描述,那是更立体的记忆的索引。
总体,我认为安妮·埃尔诺的有趣在于,她好像一个在电子称时代用老式的、木杆秤砣的人,为了不缺斤少两而反复度量,但调整的动作细微、不直观,看不出来。就像“朴素”、“简洁”经常被用来形容她,我想也是语言的陷阱,容易让不熟悉的读者觉得是“老土”的写法。实际她只是不和文字在“美不美”的层面上纠缠,并且找到了一种在表达欲、话语权和写作伦理之间掌握平衡的办法。写作也是有伦理的,但我们常说写作是自己的,是艺术,非虚构写作至多还有“事实核查”,但到了安妮,这一切都消融在她自己给自己定的标准中了,读起来竟感到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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