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在文学史上具有三重身份。首先他是位诗人,他的长诗《荒原》开创了一代诗风,引领了欧美现代主义诗歌的风潮。作为批评家,他是英美新批评派的代表人物。他的文学评论在西方文学界赫赫有名。除了诗和文论,他也写过几部诗剧,因此他的第三个身份是剧作家。但诗剧主要是诗,然后是剧,而艾略特的诗本身就具有戏剧结构,所以他写诗剧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很讨巧。
艾略特推崇的是一种近乎智性的写作。他重视经验,强调象征,而压制情感的表达。他延续了波德莱尔、马拉美、瓦雷里和叶芝等人开创的象征主义传统,和叶芝、里尔克等人被归为后期象征主义。象征主义是对浪漫主义的一种反动。浪漫诗歌张扬个性,注重在诗中体现强烈的情感,一度为诗歌带来一种新的风气,比如华兹华斯、柯勒律治、拜伦、雪莱和济慈,都写出了非常杰出的作品。但时过情迁,流弊所至,抒情变成了滥情,新鲜的方法成为老套,诗歌中充斥着无病呻吟,自怜、自恋,就未免让人反感。鲁迅先生在一篇文章中就对类似无病呻吟的做法做出嘲讽:吐半口血,让侍儿扶着去看秋海棠。或者干脆就是:哎呀呀,我要死了。所以后起的象征主义走的是另一条路子,不是直接去描述思想感情,而是通过具体物象来暗示。这就是象征,即以物寄托,言在此而意在彼。艾略特有过一段非常有名的话,曾经无数次被人引用。他说诗歌不是感情的喷射器,而是感情的方程式。喷射器大家都知道,直截了当,溅得你满身都是水。而方程式就不是一眼能够看明白的,需要运算,需要用心来想。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强调智性,压抑情感,并不意味着完全取消情感。诗歌,甚至所有艺术,都不可能完全摒弃情感,问题在于如何处理这些情感。正如艾略特所说:“诗歌中有一种反常的错误就是拼命要表达人类的新情绪;而就在这种不得法的寻求新奇中发现了偏颇。诗人的任务不是寻求新情绪,而是要利用普通的情绪,将这些普通情绪锤炼成诗,以表达一种根本就不是实际的情绪所有的感情。”
艾略特还挖掘出十七世纪玄学派诗歌。玄学派是十七世纪一些英国诗人开创的。本来算不上什么流派,但他们的诗中有一种强调智性、追求奇思妙喻的共同取向,所以后来被称为玄学派,他们的诗歌也被称作玄学诗。所谓玄学诗机巧、理智,甚至会显得晦涩,在文学史上评价并不很高,但经过艾略特等人的大力鼓吹,湮没已久的玄学派诗人开始受到重视。
艾略特认为诗歌应该表现复杂的经验:“诗是很多经验的集中,由于这种集中而形成一件新东西,而对于经验丰富和活泼灵敏的人说来,这些经验也许根本就不算是经验;这是一种并非自觉的或者经过深思熟虑所发生的集中。”
说到很多经验的集中,正是现代诗歌的一个特征。时代的种种问题集中在一起,使经验具有了复杂性。这也就解释了艾略特的诗歌,或许也包括很多现代派诗歌晦涩难懂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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