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1日上午,在观看完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后,一位老人写下这样一段话:“我是马识途,我今年已经进入107岁,我是1938年入的党,我在入党誓词所许诺的义务和责任已经实现了,我无愧亦无悔。”这被慕津锋记录在《马识途:跋涉百年依旧少年》(中国言实出版社)一书中。作为一位百岁老人,一位经历了20世纪中国风云变幻的历史,参与了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斗争以及社会主义建设的老党员,他的这段表白无疑构成了一代知识分子和革命者的心声。他们为党和人民不懈奋斗的精神,无疑是我们宝贵的财富和重要的思想资源。
1931年,16岁的马识途在日记中写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正是马识途的人生写照,他的求索和奋斗,他的百折不挠、奋斗不止,无疑具有激励后人奋进的巨大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慕津锋的传记文学《马识途:跋涉百年依旧少年》具有多重意义。它既是一部关于马识途的个人传记,也是一部从个人角度书写20世纪历史的非虚构作品,因为历史恰恰是个人传记的合成。
为了更好地呈现人物,在写作方式上,本书非常注重材料的选择和剪裁。一方面,注意选取具有重要意义的事件着重书写,以便集中呈现马识途参与的革命历程以及他的思想和精神状况。比如书中根据马识途的革命经历,按照时间和空间线索,选取他在北平、上海、南京、恩施、昆明、成都等地的活动,尤其是那些他参与的重要历史事件,勾勒出马识途人生经历的阶段性特征,以及这一过程中的思想和意识变化。比如,思想上由工业救国转向革命救国,加入中国共产党,等等。另一方面,作者也注意选择那些更具日常化、个人化的资料,从日常生活细节进一步补充和完善马识途的人格与形象。在呈现历史厚重的同时,增加文本的丰富性和生动性。传记作家塞缪尔·约翰生曾说:“传记作家的职责往往是稍稍撇开那些带来世俗伟大的功业和事变,去关注家庭的私生活,展现日常生活琐事,在这儿,外在的附着物被抛开了,人们只以勤谨和德行互较短长。”因此本书既是20世纪革命史的缩影,也作为“心灵的证据”,真正深入到马识途的内心和精神领域,在塑造革命者、革命作家、知识分子马识途的同时,也塑造出他生活智者和慈祥老人的形象。
材料择取背后是对马识途基本形象的确认,因此在丰富的细节背后依然可以看到人物的突出特征。从书中内容看,马识途被定位为一位革命者,也是一位革命作家。马识途的革命经历和写作是无法分开的,革命构成他的人生基调。正如他在《我怎样写起小说来的?》一文中所说,他时时刻刻所面对的是生与死的搏斗,血与火的战争,他为胜利欢歌,为失败痛苦,为敌人疯狂的镇压而切齿痛恨,为战友惨烈的牺牲而放声痛哭。这些人物和事件沉落到记忆的底层,逐渐成为思想的矿藏。《清江壮歌》是马识途最具代表性的长篇小说,正是革命的经历促使马识途拿起笔来,“与其说是我写的长篇,还不如说是烈士们用鲜血写的”。乔治·桑兹伯里认为,一个真正的传记作家“不应该满足于仅仅展示材料”“他应该把所有这些材料在头脑里过滤,然后再呈现在我们面前,不是让我们只见树木,而是让我们看到一幅完整的画,一件作品。”本书在这方面无疑非常出色,绝大多数细节和素材都围绕着为革命者和革命作家立传的基本主题,在大历史与个人、大事件与日常生活的互动中较为完整地呈现了马识途人生历程的主调和主线。
对马识途形象的准确把握,很大程度上缘于作者的“知人论世”。慕津锋供职于中国现代文学馆,长期从事作家文物的征集工作,和马识途相识多年,堪称忘年交。他参与了马老的很多文学活动,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观察和在日常生活中的频繁交往,不仅使作者得以熟悉马识途的人生经历,更让他从直接交往中感受到马老的睿智幽默等性格特质。因此在书中的很多章节里,作者填充进大量鲜为人知的细节,令读者印象深刻。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没有因为和马识途亦师亦友的关系而夸大其词,而是始终秉持客观原则,为我们还原出真实的人物形象。这是传记写作的基本要求,也体现了本书求真求实的基本精神。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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